第八章 监室里的学术探讨

络腮胡看出张宇飞神色不自然，也知道他究竟担心什么，于是替他问到：“长官，像张这样的情况有没有必要请律师，或者是……联系他们国家的大使馆？”

秃脑袋笑了一下，眼神中满是轻蔑，“他这个属于涉外事物，律师能做的事情不多，联系大使馆有必要，据我个人来看，短时间内恐怕也不会有结果，毕竟失踪的的阿吉拉萨！”

“其实还有第三个因素，现在是战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秃脑袋和络腮胡，连同张宇飞都被这句话点醒了，转过头去，说话的是昨晚因为送拖鞋被络腮胡教训的老头。

秃脑袋耸耸肩说：“没错，基于前不久发布的《战时管理条例》，涉外事物交涉都会延迟，加上他国大使馆在咱们国家又没有执法权和独立行动权，总之是比较麻烦！”

张宇飞陷入了沉思，他们说的没错，自己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很容易就能调查清楚，这个前提是自己的确没有问题；另外自己在这里也不是无业游民，是正规大学的教师。只是没想到问题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放风时间也就十来分钟，秃脑袋又和络腮胡说了些闲话就收拾了自己的手提袋离开了，众人进了内室，大铁门和侧门以此关上。

“张，我倒是建议你要找一个律师，而且一定要找一个知名律所，然后通过律所联系你们大使馆！”大家安分地坐回床位之后那个老头突然转向张宇飞说，看得出来，为了说这句话他是鼓足了勇气。毕竟在这里说错话，或者说了不该说的话，很有可能招致络腮胡的教训。

不过老头是在给张宇飞出主意，络腮胡没有理由找他麻烦，反而是很关心地问：“这话怎么说？”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无论是不是战时，在咱们国家遇到麻烦最重要的是疏通关系，张他们国家的大使馆没有执法权和单独行动权，因此必须要借助咱们当地的力量，而咱们国家是军政府执政，经常和政府、部队、军警打交道的就是律师。涉外的事件不好说，但是我们这种小卡拉米如果有钱打点律所和律师，其实早就出去了，所以……我想……”

老头的话惹得其他人都连连点头，络腮胡都沉默了一会。

“张，这老家伙说的很有道理，别的不说，你目前的处境，即便是你们学校联系了大使馆，政府和军方也能以阿吉拉萨失踪为借口推脱，大使馆和你无法直接联系，你和外界之间就脱节了；一旦你委托了律师，起码就有了一条和外界沟通的渠道！”络腮胡兴奋地搓着手说。

张宇飞很感激地向老头点头致意，络腮胡打了个响指，一个马仔立即从床头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和一盒牛奶丢给了老头。

“你的钱办这些事情是完全足够的！”络腮胡看到张宇飞在沉吟，以为他担心钱的问题，赶紧解释了一句。

张宇飞还想说点什么，络腮胡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到小铁窗旁的内网电脑屏幕前捣鼓了几下，一个对话界面跳了出来。

络腮胡对着电脑说要找本监事的监长，对方答应了一声，不大一会秃脑袋的声音从扬声器来传出来，络腮胡说了张宇飞要找律师，而且全权委托秃脑袋来处理。

张宇飞听到秃脑袋低低的笑声，然后冒出来几句叽里咕噜的方言之后挂断了通话！

“没问题了，他会帮你搞定的，如果快的话今天你就能见到律师，就算麻烦一点也不会超过明天，毕竟你这个事情是要委托涉外律师的。”络腮胡安慰着张宇飞说。

在这种封闭空间里，一个人的事情勾起所有人的兴趣是在所难免的，讨论张宇飞的处境立即变成了唯一的话题。

“老人家，你怎么称呼？”张宇飞沉默了一会，转向老头问。

老头隔着几个人回答：“叫我科瑞多！”

络腮胡勾了勾手指头，老头赶紧越过几个人凑到张宇飞身边坐了下来。

“科瑞多，我发现你的思路很清晰的，因为什么进来的？”张宇飞突然之间对这个老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说起来也不奇怪，即便是一个普通人被关进这种地方，想到请律师是自然而然的；但是遇到自己这种涉外的，能想到通过本地律师与大使馆联动的应该说不多见，起码自己就没有想到。

“张先生，我以前也做过老师，只是后来因为局势失去了工作，这次进来是因为我从一个废弃社区收集了一些日常用品售卖，违反了《战时管理条例》。”科瑞多说起自己的过往淡定无比，像是在说别人的经历一样。

张宇飞也明白，战争带给这个国家的创伤在外人看来是抽象的，人们关注战争更多的是从影像画面中看到疮痍遍布的城市、数据中的伤亡人数和经济损失。而对于战争中无助挣扎的个体，如果不是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任谁都无法感同身受。

“你老小子居然做过教师？”络腮胡接过马仔递过的巧克力掰了一半给张宇飞，自顾吃着问。

“张先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之前也是大学老师，我是教授历史的，而且是中国历史！”科瑞多没有理会络腮胡的嘲讽，继续对着张宇飞说。

张宇飞顿时来了兴趣，自己本硕博横跨语言、考古和哲学三个专业，所以遇到一个学习并教授中国历史的大学老师，多少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您的事情我听了个大概，阿吉拉萨的失踪在我们国内肯定是个大事件，但是比起中国历史上无端消失的那些人来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科瑞多因为聊起了自己的专业，突然间兴奋了起来。

张宇飞顿时犯了老师的通病，很想考校一下科瑞多的历史知识，在监室里有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也不失为一种幸运。

“你倒说说看中国历史上都有哪些消失的人物？”张宇飞示意马仔给了科瑞多一个面包之后问。

科瑞多兴奋的两眼放光说：“在你们国内为众人熟悉的应该就是老子、西施、明建文帝和闯王李自成、清顺治帝还有一个近些年的彭加木。”

张宇飞连连点头，看来这科瑞多的历史功力还是不错的，即便放在国内说，大多数国人知道这些有很大一部分因素也是得自于影视剧。换句话说，可能有很多国人也不可能了解的那么全面。

“既然你说众人熟悉的这些人，也就是说，还有一些我们国人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你却知道的喽！”张宇飞有些戏谑地追问。

科瑞多将手撕面包一页页撕开送进嘴里，憨厚一笑说：“当然，虽然在您面前可能有些班门弄斧，但我的确还知道其他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