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章 刺史的赏识
张刺史捻著松花小肚,当牙齿咬到松仁时,会突然迸发出一股油脂的坚果香气,松仁的酥脆与肉糜的软糯形成强烈反差,如同在口腔中燃放了烟花。
咽下后,柏木熏香与松仁香仍在鼻腔中回荡,口腔残留着微微的回甘,令人忍不住再夹一箸。
猪肉都是下等的贱民所食,张刺史从来没有吃过猪肉。
这一口下去,改变了他的认知,猪肉也如此好吃!
张刺史亲切地拉住郑伟文的手,“伟文,是你教的街坊,制作的菜肴?”
郑伟文宠辱不惊地说道:“不是的,是街坊的叔叔阿姨自学的。”
他一指书坊右边的一排凳子,“叔叔阿姨闲暇之余,都会来书坊看书,一来二去,学会了制作菜肴。我就制作些凳子,方便大家看书时坐。”
“你让别人免费看书,别人看了,还会买你的书?岂不影响了你的生意?”
“不会的,书坊的人多了,人气便旺,人们都有从众效应,会吸引更多的人来书坊,书坊的效益反而增加了不少。现在出的书不但有汴京的书贩来买,偏远的衡州也有书贩买。
”
“你的书法是跟谁学的,之前没有看到这样的书法呀。”
“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我看到这种书法后,便爱上了,日夜不辍的练习,才有小成。”
“那本古籍呢?”
郑伟文故作可惜状,“在一次火灾中,烧掉了。”
“你的诗歌,包括印刷这些,都是从哪本古籍中学到的?”
“回大人,是十几本古籍。”
张刺史一拍桌子,“惜乎,惜乎也。”
郑伟文借势跪在地上,“恳求大人推荐学生参加科举。”
“你那么喜欢当官,做一位富甲一方的富翁不好吗?”
郑伟文郑重地施了一礼,“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今虽布衣之身,然怀匡世之志,愿先天下之忧而忧。若得遂青云之志,必当以笔为锄,以墨为耒,深耕黎庶之田畴。观乎历代兴衰,知民生之疾苦,非轻徭薄赋不足以养其生,非明法慎刑不足以安其业。故当立朝之日,必进谏以减苛税,上疏以恤鳏寡,安得广厦千万间,不辞羸病卧残阳之心。”或问:“商贾可富甲一方,田舍可安享田园,何苦涉此危途?”答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科举非求金马玉堂之贵,实欲秉朱笔而断是非,执玉笏以理阴阳。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今当焚膏继晷,砺剑十年,待得雁塔题名时,必“莼鲈之思”而不忘桑梓,“长风破浪”以济沧海。虽知仕途多舛,然“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此身若许苍生愿,何惧青衫染霜华!”
张刺史不禁站了起来,认真地审视着郑伟文,“好,说得太好了,说出了我心里的话,你放心,明年秋试,我会推荐你参加科举,希望你莫要辜负我的美意。”
郑伟文激动得浑身颤抖,连忙跪在地上叩了几个头,“大人请受弟子一拜,伟文永感大人的恩德,晚生何德何能,敢劳大人垂顾?此恩此情,当刻石勒铭。大人恩同山岳,非言语可表,容伟文执弟子礼以终身。”
张刺史心里大慰,此子日后必定大有作为,我在朝廷上,有此强援,仕途注定平步青云。
“好,好,待秋试之前,我会举办拜师宴,隆重地收你为学生,书中自有黄金屋,须用心攻读。尔当闻鸡起舞,莫负青春。”
郑伟文又叩几个头,“晚生当谨遵师训,焚膏继晷,不敢懈怠。”
刘玉仲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郑伟文若参加科举,必一冲飞天,忧的是,他日后位高权重,还会看得起我吗?他和馨馨的婚事,恐怕还是不提为好。
刘玉仲忙道:“逢此喜事当浮一大白,我去酒肆拿坛好酒来。”
几人酒足饭饱,天色已晚,郑伟文又拿出几本书,送给张刺史三人,“恩师,我没别物相送,唯有几本书,拿得出手,望恩师笑纳。”
张刺史对郑伟文的表现相当满意,望着他弱小的身子,不由想到,《青玉案》当真是他写的?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待我考考他。
张刺史笑看着他,缓声说道:“伟文,听闻你有‘倚马之才’,在醉月楼挥洒而就,妙篇频出,何不为今日我们的相遇写上一首?”
郑伟文沉思了下,这可要好好表现,争取在刺史面前留个好的印象,刺史高兴了,何愁在林州没有前途。
抄那首诗呢?有了,这首诗倒是贴切,他在书坊内踱了几步。
刘玉仲见他凝眉苦思,心不由悬了起来,嗡嘛呢叭咪吽,菩萨保佑,让他做出一首好诗来吧。
林心怡也紧张地,暗暗在心中念佛。
书坊里的街坊,都在祈祷着,让他写出一首好诗来。
郑伟文忽然停下脚步,拿起笔,在纸上写到:“幼岁才高意纵横,幸逢良匠启征程。
课堂妙解通今古,案上勤批点晦明。
解惑倾心情似海,传知授业志如城。
他年若遂青云梦,再捧琼浆谢厚情”。
张刺史看了诗后,不禁叫了声“好,郑小生果然有捷才,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日光如梭,转眼年已过完。
“阿母,我想重开郑家的布庄,可以吗?”
“文儿,你以前想参加科举,没有门路,好不容易得到刺史大人的举荐,当以学业为重,才是正途,经商虽衣食无忧,终不受他人尊重。你又长了一岁,以后自己拿主意吧。” “阿母放心,我不会荒废学业的。” 二月初二,郑伟文又开了两个店铺的布坊。凭借前世的化学知识,把郑明亮之前库存的布料,重新漂染一遍,染出的布,色泽鲜亮,价格低廉,刚摆上货架便被一抢而空。 四个月后,库存的布料,全部清理完毕,家财暴涨到几十万贯。 道宣二年七月,七月似流火,大郑国林州府官道蒸腾着灼人的热浪。驿马四蹄翻飞卷起黄土,两名玄甲军差伏在鞍上疾驰,腰间铜牌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马腹汗水浸透毛毡,蹄铁叩击石子迸出火星,惊得道旁老槐树的蝉鸣都断了声响。 \"吁——\"当先骑士猛地勒缰,马嘶声中扯出腰间牛皮水囊。温热的液体灌进喉咙时,他瞥见道旁茶寮檐角悬着的铜铃被热浪蒸得微微发颤,几个农夫挑着西瓜担子躲在树荫下,青布衫子早被汗水洇成深色。 \"三刻时间必须到达林州府!\" 后骑突然扬鞭策马,马背上捆扎的加急文书在颠簸中露出一角朱漆官印。两匹战马再度绝尘而去,官道尽头的望楼隐约可见守军甲胄反光,惊起乌鸦三两只掠过如血骄阳。 残阳斜照林州府衙后院,檐角铜铃在暮风里轻响。张刺史倚着湘妃竹榻,指尖摩挲越窑青瓷盏的冰裂纹,盏中茶汤浮着半片青槐叶,正随着他的呼吸悠悠打转。 忽然府衙门外的大鼓“嗵嗵嗵”响起。 \"大人,汴京的军差冲进了府衙\"。门卫候在滴水檐下轻声道。张刺史眼皮都没抬,青瓷盏在檀木几上叩出一道清响。 茶烟袅袅如案头香篆,缠上他腰间的铜鱼符。暮鼓声自朱雀大街荡来,惊起檐下筑巢的家燕飞出院子。张刺史一拍案子,忽地轻笑出声,惊得门卫倒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