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枷锁与笨拙的伊始
腐化巨狼王的庞大身躯终于彻底化作无数纷飞的蓝色数据碎片，缓缓消散于空气中，只留下几件闪烁着微光的战利品。山谷内的喧嚣在这一刻达到了沸点，首杀诞生的狂热驱散了先前被无情收割的恐惧，玩家们围着那逐渐消失的BOSS原点欢呼雀跃、惊叹议论，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打在此次事件的两个主角——精灵弓箭手“晨光”和人类牧师“苏糖”身上。
然而，处于这荣耀焦点的两人，彼此间的空气却仿佛骤然降至冰点，与周遭的火热格格不入。
江晨（晨光）的目光死死钉在自己状态栏下方那个多出来的图标上——一个造型古朴、却散发着不祥幽蓝色光芒的枷锁图案，它像一道活着的烙印，紧紧缠绕在他的基础状态条上，无声地宣示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所有权。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声：“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不信邪地尝试向山谷外移动，试图拉开与那个女牧师的距离。然而，就在他迈出不到二十码，两人之间的相对距离堪堪达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一道冰冷彻骨、毫无情感可言的系统警告声直接在他脑海深处炸响，同时视野边缘猛地闪烁起刺目的红色边框：【警告！您即将超出“灵魂契约”最大有效距离！强制限制移动！】
一股无形的、坚韧至极的力量猛地扼住了他的行动，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将他硬生生按在原地，再也无法向前半步。这种彻底的、蛮横的强制力，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另一边，苏糖正手忙脚乱地操作着自己的游戏界面，指尖因为慌乱而不断颤抖、误触。她试图找到任何一个可能取消或拒绝那诡异契约的按钮或选项，但所有努力都石沉大海。那个象征着“灵魂契约”的状态图标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所有的右键菜单里只有一行灰色的小字：【唯一性契约，不可解除】。她的脸颊血色尽褪，抬起头，望向远处那个同样僵住的精灵弓箭手，声音带着哭腔和全然的茫然：“解…解不开…什么都没有…”
他们的异常和那几乎算得上“惊天动地”的系统公告，早已引起了周围玩家的注意。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毫不掩饰地钻进他们的耳朵。
“看！就是他们俩！首杀大佬！”
“首杀是牛逼，但这绑定是啥情况？游戏里还有这种玩法？”
“噗，‘灵魂契约’？还不可解除？这弓箭手哥们倒血霉了啊，被个菜鸟牧师缠上了。”
“哈哈哈，这算什么？全服第一对强制CP？系统强制发对象？”
“那牧师妹子看着是挺萌新的，刚才打野猪都费劲呢，怎么抱上大腿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运气好呗。不过这下好玩了，这大哥想冲级还得带个拖油瓶，心疼一秒。”
幸灾乐祸的、单纯看热闹的、略带同情的、以及更多对江晨表示“哀悼”的调侃声，像一根根尖刺，扎得江晨脸色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从未如此刻般感到难堪和烦躁。
猛地，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一把死死攥住苏糖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了一声。“走！”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字眼，几乎是粗暴地拖着她，以一种近乎逃离的速度，强行冲开围观的人群，将身后所有的喧嚣、探究和调侃狠狠甩开。
直到将那片嘈杂彻底抛在脑后，冲进一片远离主干道、玩家稀少的僻静小树林，江晨才猛地松开手，仿佛甩开什么烫手山芋。
苏糖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揉着已经明显发红的手腕，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抬头去看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低压风暴的精灵。
江晨烦躁地在她面前来回踱步，靴子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他自己的神经上。几分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终于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如冰冷的箭矢般射向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女孩。
“听着，”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不管这该死的鬼契约到底是怎么来的，也不想管。但现在，事实就是我们必须被绑在一起行动。我叫江晨，游戏ID晨光。我的目标只有一个：以最快速度冲级，挑战所有高难度副本，拿到所有首杀，站到这个游戏的最顶端。”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苏糖，每一个字都砸得她肩膀一缩。
“你，苏糖，从现在起，就是我达成目标路上一个不得不带着的……部件。我说什么，你做什么，没有我的指令，不许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尽量，不，是必须，绝对不能给我添任何麻烦。听明白了吗？”
苏糖像是被教官点名惩罚的新兵，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直了身体，双手紧张地贴着裤缝，结结巴巴地大声回答：“明…明白！我，我会努力！非常努力！”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却又有一丝试图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决心。
气氛僵持着，两人默不作声地开始清点首杀的奖励。江晨获得了一个附加少量暴击率和攻击力的【狼王终结者】银色称号，以及一枚属性极品的绿色优秀品质【巨狼獠牙戒指】，+5敏捷，+3耐力，正是前期物理输出职业的极品。
而苏糖获得的则是增加治疗效果和法力值恢复的【狼王守护者】称号，以及一根让几乎所有前期牧师都会眼红的绿色优秀品质【新芽手杖】——不仅大幅提升了治疗法术的效果，还附带了一个轻微的持续回蓝属性。
两件装备的属性完美互补，一个极致进攻，一个专注续航支援。这种系统刻意般的“安排”，让江晨的心情更加阴郁复杂，仿佛冥冥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恶劣地开着玩笑。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烦躁，硬邦邦地下令：“现在，练级。”说完，也不等苏糖回应，转身就朝着更高级的lv.5斑点豹刷新区域走去。
“跟紧我，保持十码左右的有效距离！不是贴着我，也不是离得太远！”
“我没下令，不准乱用任何一个技能，包括平A！蓝量必须严格管控！”
“注意你的走位！眼睛看路，别撞树，也别引到不必要的怪！”
高压式的“训练”就此展开。
江晨的刷怪效率极高，引怪、聚怪、输出、躲避，动作行云流水，精准得如同机械。但苏糖的笨拙却像是一首流畅乐章中不断冒出的刺耳杂音，频频打断他完美的节奏。
“距离！十码！你贴这么近是想替我挡爪子吗？”
“我满血！满血你看不见吗？刷什么治疗？你的蓝不是蓝？”
“走位！看路！你又引到一只！想害死我们俩吗？”
“净化！它身上有中毒debuff！发呆吗？等它毒发身亡？！”
冰冷的指令和毫不留情的训斥如同鞭子，不断抽打在苏糖身上。她紧张得满脸通红，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手忙脚乱地执行着命令，却又因为紧张和生疏不断犯错，然后迎来更严厉的斥责，再手忙脚乱地改正，如此循环往复，仿佛陷入一个绝望的漩涡。
偶尔，在极短的瞬间，也会出现一丝磕磕绊绊的默契。一次，江晨故意硬吃了一记斑点豹的扑击，血线刚下滑一小截，苏糖的治疗术光柱几乎就在下一秒瞬间落下，精准地抬起了血量；另一次，苏糖后撤时不小心踩到了一只刷新出来的豹子，眼看就要被扑中，江晨的反身一箭已然后发先至，精准地将那只豹子的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
那灵魂契约附带的微弱增幅效果——治疗量和伤害量的细微提升，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对彼此状态的模糊感知，正在这种极端的压力下悄然显现、磨合。
但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好处”，根本无法缓解江晨愈发沉重的心情。练级效率远低于他的预期，而且他还被这样一个彻底的新手和一道莫名其妙的枷锁彻底束缚。浓郁的烦躁感几乎要化为实质，从他紧绷的唇角溢出。
就在这时，区域频道里一条刷新的组队信息，伴随着独特的提示音响起：
“【幽暗密林】副本开荒三等二！来个靠谱的T和暴力输出！奶妈已有！速度上车！”
幽暗密林，lv.8-lv.10的5人小型副本，正是当前阶段检验队伍配合和冲击首记录的的关键节点。
江晨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带着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菜鸟，去挑战需要极致配合的副本……
他脸色冰冷得能刮下一层霜，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了一条组队信息：
“幽暗密林开荒，高伤弓箭手求组，输出暴力，意识一流。带一个牧师，治疗量……尚可。”
在发出信息的瞬间，他闭了闭眼，仿佛耗尽了极大的力气，才最终敲定了对苏糖那磕绊治疗水平的评价——“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