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如果愿意的话,不妨接一杯茶,耐着性子听我往下讲,我有预感,这故事应该很长。
人们总称呼我为“天下第一”其实并不准确,世界很大,山外有山,人外还有人,切不可一时自傲,纵使无敌于天下,也要虚怀若谷,求师于人。 我的每一个对手都值得我尊敬,每一个都让我印象深刻。 但其中最有趣的还当属是飘飘 这不是他的江湖名号,是我为他取的代号,我给他制成了傀儡,随身携带。 记得那天,我接到了个的任务,去帮伪朝铲除异己。 而他正是那位国公雇来的佣兵,没有办法,虽然我很相中他的姿态,但各为其主,难免有一战,战则必一死一伤。 我问他,会不会怕死?他很不屑的看着我,用眼神回答了我的问题,“当佣兵居然怕死,那还当什么佣兵?” 他的确高超,一招一式都没有多余的动作,动作伶俐,意欲取人性命。但在我这里还是不够看的,他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能猜想到后面的招式,慢的简直像蜗牛一样。如果我愿意的话,做掉它,像碾掉一个虫子一样简单。 但我当时的兴致还是十分不错,想着多陪他玩一会也无甚大碍,反正他的主子就算再怎么挣脱也一定是活不过今晚了。 打到我们两个人都累了的时候,我提议去南湖的庭子里喝一杯茶歇歇脚。 他虽然有一些不愿意吧,但还是不如我执拗,还是陪我端坐下了。 我说“只是喝茶,甚是无趣,不如吟吟诗做做对子,舒展一下,文人雅兴。” 他扇着扇子,品了一口茶“将死之人做什么诗来?” 我却说“看这名山大川,如果不珍惜,岂不是可惜?有位圣贤人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却说,得见此风景,死也值当。” 他叹息“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们在那座亭子里,闲聊了很久,从文学切磋,到武技研讨,我都略胜他一筹。聊到最后,他却说“如果与兄不是来这种场合中遇见,如此志趣相投,也许可以成为朋友吧!” 我却道“难道我们之间现在就不是朋友了吗?” 他苦笑“兄,不要拿我开玩笑,你为刀我为肉,再明显不过了。我能拖你到这时,已经是你给我的面子了。但今天难逃一死。”他突然站起来 “兄,我知道你是天下第一侠客,杀我易如反掌,为了不脏您的手,我今天自我了断。能与您相较量,简直是我以前不敢想的事,今天与您相谈甚欢,如果来世有缘牛马相报。” 他将随身携带的一把小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我赶忙上前,封住了他的重要器官,但还是没能把他从阎王手里抢过来。一位大好年华的翩翩公子,被那些恶名昭彰的人间接的给害死了。 后来我查了他的身世,才发现他是,冒国公的义子,说是义子,但其实这样的义子,他有一个屋子,都是从民间搜刮来的,擅长武艺的孩童。以义子的名义换养在自己的闲房之中,不过就是死士而已,平时的时候放出去当佣兵,当自己有生死危险的时候,来为自己卖命。 这样的人,可怜,一辈子从来没为自己活过。在他死之后,我把他的肉身,制成了秘偶,为他制定的程序就是无忧无虑的行走,不必听命于我,也不必听命于任何人,只需要按照自己生前想法去做。 惊奇的是,他却并没有寻欢作乐,而是去到农村,找到了一位老妇人,那人原来是他生前的母亲。真是一位孝顺的可怜人呐,母子二人相拥哭了很久,不过哭再久也改变不了天人永隔的现实了,我为了内心的安宁,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了老妇人,和她说,这位现在不过是个人偶了,进行不了更加细致的操作,没有自己的意志,完全是听命于我的。 原以为老妇人会怪罪我,却没想到她十分的大度。 她和我说,当年就因为这冒国公与其他诸位藩王交战恰恰又赶上了灾年,整个民间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 为了活下去,人们是抛妻卖子,好不悲惨。她已经没有什么怨言了,儿子能够回来已经十分的开心了,就算是死了也好过不回来。 对于当年的事,似乎还有一点认知。 当年的惨状,是现在富足的人无法想象的,那时候,连树皮野菜都成了珍羞美味。甚至出现了吃人的现象,叫做“菜人”我是真正见识过的。 那肉摊子上血淋淋的挂着是人的肚肠,小孩的啼哭声响彻了大江南北,却响不进皇宫响不进那诸藩王的梦里。 但凡是有点作为,也不至于凄惨如此。虽然当年的我实力还不够强盛,但买下一个菜人的钱还是有的。 一共买了是两个,其中一个已经被人砍下了半边的骨头,没了个人样,只祈求我一刀将他毙命,给他个痛快。我答应了他卑微的祈求,给他找了个好的地方葬下了,我还记得他临死之前嘴上那一抹诡异的微笑。 而另一个,是一个娇美的女孩子,虽然被饥饿弄得肌瘦面黄,也难掩其秀美的气质,将她收编为自己的妾室。 在后面的日子里,他为我诞下了一子一女,其中离奇的是,那个先诞下的儿子,左胳膊上有一块青,人都说是那个被我救下的男子投胎来报恩了。 难分真假,不过这样想着也不坏。这肘和老妇人聊起这档子事,老妇人竟然十分激动的想要为我跪下,说我是菩萨转世,大慈大悲,一定能有好的仕途。 我说,不过是随手的事而已,这辈子干错的事多着呢,算是弥补。 这话确实不错,以前我铁石心肠的时候,错杀了不少忠良,在我漫长的岁月里,一直干着杀戮与抢夺的买卖,说是一个侠客倒不如说是个恶魔,人人谈我皆色变,到了功成名就的时候,也愿意收起脾气,稍微做点善事了。 老妇人又给我那飘飘,寻了个新的名字,叫铁牛,倒蛮质朴的。我叫他留在这里陪老夫人,他却不肯,非要留在我身边。问过了老妇人的意思,于是只好把他留在身边,以后的日子说不定都有他陪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有一个说话的人,虽然他不一定听懂就是了。 我那天驾一长杆,在绿油油的湖面上行走“我问他,你觉得我应该去哪儿才好?”与其说是在询问他的意见,还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一件事,帮着狗皇帝清了藩王,我和朝廷已经没了任何的瓜葛,完全成了自由身。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呀?在未经自由的时候,时常想着以后自由之后的到处云游,但真正自由之后反而哪都不想去了,想着找一个山林自耕自种,闲云野趣也十分不错。 铁牛当然没有什么动静了,直呆呆地望着一滩河水,好像里面有什么美女似的。走到亭子那里,我想起那天就是在这里他自杀的,就指着那亭子给他看,“你看,这就是你出生的地方。” 他嘎嘎的笑个不停,我心想也没讲什么笑话,但我也懒得追究他,爱笑就笑吧,总比苦大仇深强。 冒国公死后,那一屋子的义子不知那天在被我救了之后,现在的境遇如何呢? 这样的事,现在好像与我也没有什么瓜葛了,只是想着,任由这个小舟南北的飘着,一直飘到某个渡口才停下。 渡口边上有个驿站,驿站里停着几匹黑马,好像是朝廷的官马,我也不在乎。听着他们打着响鼻就进了旁边的酒楼。大臂一挥,跟店小二说“上上你们店最好的酒?” 小二一脸笑模样的徘徊“爷,本店规矩得先交钱才吃饭。” 我当场脸就横了,拍桌子吼道,“叫你们掌柜的人看看我是谁?”小二还不听话,一个劲儿的犟着“管是谁?皇亲国戚来,也没有不付钱的道理。”一会儿,自有消息灵通的人把掌柜的叫了来,掌柜的一来见了我的脸,差点没有吓尿。“哎呦,这位爷,咱小店这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真佛。” “哼,可不是吧。刚才这位小兄弟,可没您这意思,还要把我往出赶呢。” 我十分有为难那位小兄弟的意思,但也只是想看他闹点笑话,当看到掌柜的大声呵斥他的时候,也当起了好人“哎呀,算了,也别难为他,还是年纪小啊!以后见了我可不准这样了哈。” 白吃白喝的蹭了一顿不错的酒食,顺手就解下了官马的嚼子,朝着大道一路向南,这次,是要拜访一位许久不出关的老故人了。 桃花开了30里,在冬天里能看见如此旺盛的桃花,也只有这一个地方了,走到近前,使劲的给他砸门: “老东西,还记得我吗?开门呐。” “在这儿呢?”一道醉熏熏的声音在一杆子桃树杈上响起,“你怎么有闲心来看望你师叔的,不去事你那鹰犬伪朝的了。” “老东西,休要拿这玩意打趣我,我出山完全是为了完成师傅跟那鹰犬的协定,现在他们是管不着我了。” 这个醉熏熏的人,是我的大师叔,要说我是天下第一,这真是谬赞了,他的武功才真的是无敌于天下,真打起来,就算我也难是他的对手。但他很少认真,自我记事来,他就是一直这种的醉熏熏不负责任的样子,但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伪装,是他的保护色。这世界没有什么事值得他认真对待。跟他在一起,很是放松。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我没大没小也惯了,随口的叫嚷着“老东西,桃花酿快点给拿出来。” “你这小子,我就知道,来就是贪图我东西来的是吧?除了你,还有那死凤凰,每次都是空手来不带东西,临走的时候还大包小包的提溜着,真是太不像样了。”虽然是口上这样说,但该拿的东西还是一样不少的。 我和他小酌了几杯,这酒确实好,入口甘甜回味辛辣,淡淡的有一股行走桃花林中的感觉。没几口就醉了,不自觉的就谈起了我的先师 “我们离山三人,如今就只剩我这老头与那只秃了皮的老凤凰,你师傅领悟仙缘的早,早就羽化飞升了,留下你这臭小子,成天的气我,唉,真是没法子办啊!” 我跟他说,这次来还真就不是来气你的,就是单纯想来看望一下你,这几年来,这里似乎也一直没有变过,还是这30里的桃园,中无杂树,连梨树也没有,甚至连个管理的书童也没有,全靠自己打理,怕人打扰? “你师叔是什么人啊?能是一般人,别人30里桃园办不到,对我而言不就弹手一挥间的事吗?此地是我的一个结界,普通人根本看不见也摸不着,所以根本不怕人打扰,清净的很。书童那东西,懒得弄,有你们两个人气我,我就已经十分的不高兴了,再弄上两个凡人书童,更不就是把我气炸了肺吗?” 又聊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于是起身便要走,走之前,就看见天边好像有一道霞光,赤红赤红的。就有预感,是不是那个老凤凰来了? 等那道霞光靠近的时候,果不其然,他化身为一位俊美的男子,直直的落在30里桃花的正中间。 “青狐老儿,我又来你府邸蹭饭了。快把你上好的佳酿拿出来吧!”一袭红衣招摇过市,好不客气的大摇大摆“哟,这不是咱那许久不见的血屠师侄吗?”拿扇子一指,开玩笑着向我靠近。“怎么?近来有空与我们这些老家伙来玩玩。” “二师叔,将要走呢。” “走干嘛呀?来和我们谈谈旧,听说你近来摆脱了那鹰犬的掌握,想干嘛呀?说来听听。” “想学那陶渊明,耕种南山,体验一下耕种的乐趣。”我自是直言不讳。 “这当然好办,你大师叔这里啥都没有,就是不缺地,叫他批给你几分薄田就够你种了,平日里还可以和他多走动,教我们这些老家伙找找乐子。” 没跟他聊几句,就找了个理由先走了。耕种这件事似乎也不着急,反正有这句话垫着,以后有的是时间来这里讨要地皮。在人间还没有挥霍够,岂能那么轻易就避世。 出了这30里桃园,又直奔更远的新昌府去,听闻那里有好听的评书,将我这血屠的故事编了进去。 嗯,听着人家变着法夸我,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啊! 决定了,就明天,去新昌府里听一天的书,扮做少爷的模样。 【作者题外话】:新人写着玩的,若看着顺眼就承蒙厚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