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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当阴阳》第二章 施粥鬼账

  

  

霜降后第三日,卯初

  

沈万钧踢开当铺后门时,施粥棚的木勺正“咣当”砸在他脚面上。穿灰布衫的账房先生缩着脖子:“少东家,第三锅粥又见底了,可米缸早空了……”

  

“空了?”沈万钧拎起账房先生的衣领,却看见他袖口沾着的不是米糠,而是坟头土。昨夜他明明让人抬了十石粳米,此刻粥锅里飘着的,竟是混着纸灰的清水;更诡异的是,每个乞丐碗里的粥面,都浮着半透明的当票虚影,写着“当一日阳寿,换一碗热粥”。

  

“少东家!”算无漏的破道袍从墙头飘下来,怀里抱着个缺角算盘,“您这粥铺开得妙啊,拿阳寿当利息,比高利贷还狠三倍。”他蘸了蘸粥汤,在算盘上画了个哭脸,汤渍竟变成血珠,沿着算珠滚进地里。

  

沈万钧这才注意到,排队的乞丐虽捧着碗,却没人真的喝——他们的影子像被粥吸走了,脚底下的影子越来越淡,像被人用橡皮擦擦过。最前头的老乞丐突然惨叫,他的手穿过了粥碗,整个人变得半透明,胸前浮出一张血当票:“当左手三根手指,换沈万钧施舍的半碗粥。”

  

“操!”沈万钧抽出腰间的鎏金算盘,砸向粥锅,“老子明明让人往米里掺了朱砂,怎么变成勾魂汤了?”算珠崩飞的瞬间,他看见锅底刻着行小字:“乾隆二十五年,万宝当铺典出‘施粥鬼账’,食者以身为契。”

  

算无漏突然笑出声:“您父亲当年典当了施粥棚的良心,换当铺三年兴旺,如今您开棚施粥,等于拿自己的阳寿赎回当年的当票。”他指着半透明的老乞丐,“看见没?他们吃的不是粥,是您记在阴阳当票上的债。”

  

巳时,当铺二楼密室

  

沈万钧把账房先生吊在房梁上,算无漏却蹲在墙角数蚂蚁。地上摆着十张从乞丐身上撕下来的当票,每张都盖着他父亲的私印,却在右下角多了行小字:“食粥者债,少东家代还。”

  

“少东家,饶命啊!”账房先生哭号着,“是老爷让我在米里掺坟土的,说这样施粥能积阴德……”话没说完,窗外突然刮起怪风,把当票吹得漫天飞,每张当票上的字都在变,最后全变成沈万钧的生辰八字。

  

  

算无漏突然揪住沈万钧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你胸口的咒印是不是深了?昨夜替老乞丐挡了半道勾魂索,阳寿又折了半年吧?”他掀开沈万钧的衣襟,只见咒印周围爬满血丝,像无数小蛇在啃咬皮肉。

  

更诡异的是,咒印中央浮现出半行小字:“当沈万钧十年阳寿,换父沈明修半日清醒。”算无漏认得这是阴阳当票的字迹,三个月前沈父突然昏迷,原来早就有人用沈万钧的命做了交易。

  

“别碰!”沈万钧甩开盘算,算珠却自己滚到密室暗格前,“咔嗒”一声打开机关。算无漏探头一看,里面躺着本血红色的账册,封面上贴着张泛黄的当票——正是二十年前前任当铺老板典“施粥鬼账”的凭证。

  

账册翻开的瞬间,整间屋子的烛火全变成绿色。算无漏看见账册里夹着片枯叶,叶脉竟与沈万钧咒印的纹路一模一样;而账册第三页赫然写着:“乾隆三十年,沈明修典妻陈氏魂魄,换万宝当铺三年财运。”

  

“你母亲的魂魄……在当铺里?”算无漏的声音第一次发颤。他终于明白,为何沈万钧戴吊死鬼头发编的红绳不死,为何施粥棚会勾魂——原来沈父当年不仅典当了良心,还典当了发妻的魂,用来镇压当铺底下的“债务恶鬼”。

  

沈万钧突然抢过账册,却在触碰到的瞬间惨叫。他看见账册里夹着母亲的绣鞋,鞋跟处刻着“万宝当铺”的暗纹,而鞋尖沾着的,正是昨夜他偷偷放在老妇人孙子床头的银子上的朱砂印。

  

“少东家!不好了!”喜儿从楼下冲上来,手里捧着半碗馊粥,“施粥棚的乞丐全变成透明人了,他们说要去当铺地下找‘粮库’,可地下只有……只有一口刻着当票的棺材!”

  

未时,当铺地宫

  

算无漏摸着地宫石壁上的当票纹路,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沈万钧举着气死风灯往前照,只见三百具骷髅坐在石凳上,每个骷髅手里都捧着本当票簿,正在计算空气里的粥香。

  

“是账房鬼!”算无漏认出骷髅们腰间的算盘,正是前任老板当年用来逼债的凶器,“他们在算施粥鬼账的利息,每多施一碗粥,你的阳寿就多当十年!”

  

  

话没说完,最前头的骷髅突然转头,眼窝里滚出两颗算珠:“沈万钧欠三百碗粥,利息按日滚,利滚利利滚利……哎哟算错了!”它气得摔了算盘,算珠滚到沈万钧脚边,竟变成了米粒——正是本该熬粥的粳米。

  

沈万钧突然想起,父亲昏迷前总在半夜念叨:“别开粥棚,地下的账房鬼会吸干你的血。”他捡起算珠,发现每颗珠子上都刻着乞丐的名字,而刻着老妇人孙子名字的珠子,正发着微弱的光。

  

“让开!”他挥舞鎏金算盘砸向骷髅,算珠崩飞的瞬间,地宫顶部的当票纹路竟开始吸血。算无漏看见沈万钧手臂上渗出的血珠,正沿着纹路聚成新的当票,上面写着“当沈万钧左臂筋骨,换乞丐半日显形”。

  

更搞笑的是,那个算错账的骷髅突然扑过来抱住沈万钧的腿:“少东家救救我!我当年算错了您父亲的利息,被债务恶鬼撕成了十八瓣,现在只能用粥香当算盘珠子……”它说话时,嘴里不断吐出馊粥味的算珠,砸在沈万钧的缎面马褂上,烫出一个个焦洞。

  

算无漏趁机掏出师傅的玉佩,贴在地宫中央的棺材上。棺材“吱呀”打开,里面躺着的不是尸体,而是满满一箱当票——全是沈父这些年典出的良心、魂魄,甚至沈万钧的童年记忆。

  

“找到你母亲的魂了!”算无漏指着最上头的当票,“当陈氏魂魄,换万宝当铺镇店之‘阴阳当票’,赎回条件是……”他突然愣住,赎回条件处写着:“需沈万钧亲手撕毁自己所有当票,包括尚未典出的阳寿。”

  

沈万钧看着棺材里的绣鞋,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玉佩(如今在算无漏手里),突然笑了:“原来我爹不是昏迷,是被债务恶鬼困在当票里了。那些施粥的米,根本不是米,是我的阳寿凝成的算珠。”

  

他转身走向账房鬼,把鎏金算盘递给算错账的那个骷髅:“帮我算笔账——我娘的魂,加上我爹的债,再减去这些年我当掉的良心,到底还剩多少阳寿?”骷髅颤抖着接过算盘,却因为太激动,把算珠全抖进了沈万钧的领口。

  

酉时,当铺后院

  

算无漏坐在槐树下,看着沈万钧给施粥棚的乞丐挨个贴“显形符”。这些符纸是他用沈万钧的血画的,每个乞丐贴上后,都会骂一句:“沈少东家的血怎么是甜的?比粥还甜!”

  

  

“臭道士,笑什么?”沈万钧扔来个算盘珠,正好砸中算无漏的破帽子,“你师傅的字条说我爹不是凡人,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债务恶鬼变的?”

  

算无漏摸着玉佩上的裂痕,突然听见地宫传来“轰”的一声。喜儿跌跌撞撞跑过来,手里举着半张烧焦的当票:“少东家!地宫里的棺材自己合上了,还多了张当票,上面写着……写着‘当算无漏的破算盘,换沈万钧半日心软’!”

  

沈万钧突然爆红了耳根,抓起算盘就砸喜儿:“滚!老子什么时候心软了?”可算无漏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绷带,正是给那个算错账的骷髅包扎的——那骷髅说冷,他就撕了自己的缎面马褂。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算无漏突然指着沈万钧的影子:“你的影子怎么多了条尾巴?”沈万钧回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捧着个小包袱,包袱上写着“给老妇人孙子的冬衣”——正是他今早让喜儿去买的,却谎称是当铺不要的边角料。

  

更诡异的是,当铺门前的石狮子突然眨了眨眼,嘴里吐出颗算珠,算珠上刻着:“乾隆二十五年,沈明修典出自己的影子,换儿子沈万钧十年平安。”算无漏终于明白,为何沈万钧的影子比常人长三寸,为何他总能在危险时化险为夷。

  

“少东家!”账房先生从地宫爬出来,怀里抱着本新账册,“债务恶鬼把账算错了,您的阳寿不但没少,还多了三年……因为您偷偷给乞丐补当票的时候,用的是自己的血,按阴阳当票的规矩,血债能抵天债!”

  

沈万钧一把抢过账册,却看见最后一页画着个咧嘴笑的小鬼,正是他小时候偷拿当铺银子救济穷人时,被父亲罚跪的模样。算无漏突然指着天边的乌云:“要下雨了,您那些施粥的当票,怕是要变成真的了——不过这次,算的是您的善账。”

  

雨滴落下时,沈万钧看见每个乞丐的影子都恢复了完整,而他们碗里的粥,终于飘出了真正的米香。他摸了摸胸口的咒印,发现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当沈万钧半日凶名,换乞丐三冬暖”,而算无漏的破算盘上,不知何时多了颗新珠子,刻着「赎魂人」。

《典当阴阳》第二章 施粥鬼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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