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2
“千万不要轻易让一个男人爱上你，即便他不会爱上你的灵魂，也不会放过你的肉体。”
夏洛蒂划燃了一根火柴，点起了第二支香烟。
“不太喜欢用打火机，这种东西工业化气息太浓，”她从嘴中吐出一团白烟，就好像一只刚被释放出来的精灵。夏洛蒂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一望无边的夜色。
“我不怎么喜欢贝多芬的这首曲子，太忧伤了，”她在指责从刚买回来的老式留声机胶片上传来的“悲怆奏鸣曲”。
“能不能换一首？”
“遵命，我的女王陛下，”奥兰多故意用夸张的语调回复她。他走到夏洛身后，双手在她的手臂上不停地滑动，慢慢移到了她的双腿，撩开了她的裙子。他的唇尖温柔地触碰着她白皙的颈部，久久不肯离去。
“你不担心利亚姆会发现我们吗？他可是你的直系上司，”夏洛勉强挪开自己的唇，挤出了一句话。可是奥兰多此时并不想腾出他的嘴唇来做别的事情。
“奥兰多！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她身上被奥兰多的舌尖弄得痒痒的。“利亚姆会恨不得马上拧掉你的脑袋，”
“生气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奥兰多趁着把夏洛扑倒在床上的空挡，嘴里才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夏洛大笑了起来。她觉得这句话很讽刺。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男生抢来抢去的玩具，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她决定不再拘泥于这些道德上的束缚，放弃了先前自己的底线，不再去思考对与错。辨别对错是小孩子才干的事儿，利与弊才是成年人的考量。自从珍妮的阴谋败露后，她就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早已经不像她所想的那样了，她又何苦自寻烦恼。就算被当做一件玩具又怎样，至少还是有人爱的。
她曾经也去找过莱斯，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她是希望自己被救赎的。只不过莱斯不冷不热的态度将她仅存的这一点希望也浇灭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抵抗这个世界。
“我以为你会恨我，”夏洛蒂忽然问了个让奥兰多措手不及的问题。
“什么？”奥兰多停了下来，“你真的这么认为？”他起身去倒了杯酒。夏洛蒂盯着他身体完美的线条，目光不忍心离开。
“我真的这么认为，而且你也表现得很清楚。你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好像我是什么致命的毒药。”
“你确实是，而且十分致命。”奥兰多吻了下她红润饱满的双唇。
“我确实生你的气，”他喝了一口酒，“不过我不恨你。我真正爱过你，又怎么会恨你。”奥兰多凝视着夏洛的双眼没再说话。
她永远没办法抵挡这双眼睛。夏洛总和别人说起，‘一个坏女人一生会喜欢很多男人，但最终真正能爱上的却是那个正直的他，即便他不够懂你。’你可以从一个男人身上看到很多东西，年龄，品味，学识，甚至对女人的偏好，但只有透过一个男人的眼睛，才能读出他的品性。第一次遇见奥兰多时，夏洛就从那双深褐色的双眸中看到了她想要的、散发着光亮的东西——饱经沧桑后的果敢、坚毅，以及正直。这双眼睛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纵使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彼此并不合适，但夏洛却至今对他念念不忘。这种安全感，有时候是任何东西都取代不了的。
然而，对于夏洛来说，每当有更加刺激的东西出现时，她就会奋不顾身地扑过去，哪怕那是一团能要了她命的烈火。
“我觉得你可能变了，”夏洛蒂望着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她觉得当初自己在奥兰多双眼中看到的那种坚毅消失了，反而被一种更加深奥的东西所替代。她开始读不懂那是什么。
“我们都在变，夏洛，没什么是永恒的，”奥兰多语气显得意犹未尽，这让她很不舒服。
夏洛蒂最讨厌的就是奥兰多说这句话。
没什么是永恒的！没什么是永恒的！没什么是永恒的！你这该死的永恒！
“该死！奥兰多，你总是反复说这一句，你总是这样，你每次都是这样！每一次，每一次在我们最开心的时候，你都会扔出这句不冷不热、这句关于永恒的话，来毁掉一切！你毁掉了一切！几十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喊，神经质地捶着墙，大口大口地抽着烟。
如果在这晚之前，夏洛蒂记忆中的奥兰多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和她吵的，虽然也不会去哄她，他只是默默地保持安静，直到夏洛蒂自己闹够了为止。
可这一次，奥兰多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永恒怎么了？我告诉你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难道我说错了？你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他开始在房间中来回踱着步，然后向夏洛走去。
“是谁在那天问我‘我们能不能永远在一起’？嗯？是谁？然后，你告诉我，又是谁这么悄无声息地走开了？是谁？”愤怒使奥兰多的脸部开始扭曲变形，他不停地摇着夏洛蒂的肩膀，晃得她感到一阵阵眩晕，胃里不停地有东西向上反。
“火！奥兰多！着火了！”夏洛蒂突然指着床上紫色的天鹅绒毯子大叫。就在刚刚奥兰多不停摇晃她的肩膀时，夏洛失手把烟掉到了毯子上。这个意外巧妙地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争吵。
情急之下，奥兰多顺手将杯中的酒浇向毯子。
“奥兰多！你在干什么！”
奥兰多这才意识到自己反而帮了倒忙。他赶紧跑进卫生间搬来一大桶水，浇灭了愈燃愈烈的火。
可是那条紫色的天鹅绒毯子，却被烧掉了一半儿。
两个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是凯瑟琳，”夏洛蒂喃喃自语着。
“是莱斯打来的，”奥兰多念出这个名字后，转过头看着夏洛蒂。
“莱斯？”奥兰多接通了电话。
“奥兰多，是我。”夏洛蒂听的很真切，那边莱斯的嗓音显得十分低沉。
“怎么了？”
“奥兰多….你能，你能联系到夏洛吗？”莱斯的声音吞吞吐吐的。
“夏洛蒂？你为什么问我?”。
“嗯…凯瑟琳在找她、可是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我想你或许会知道她的下落…….”
奥兰多明白了莱斯的意思，“她没在我这里，不过也许她会在利亚姆那里，我可以问问他，出什么事情了吗？”
“是关于金凯文的事情…让她快点回来。”莱斯不想过多地解释，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夏洛蒂和奥兰多四目相对。房间里充满了尴尬的沉默和醉人的紫罗兰花香。
“你应该回去，莱斯很担心你。”奥兰多语气十分冷淡。
夏洛蒂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她意外地发觉奥兰多冷漠的态度竟和莱斯一样，让自己无法接受。她穿上衣服朝门外走去，临出门时，夏洛犹豫地转过头，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奥兰多独自在房中，吸着刚才剩下的那半根点燃了天鹅绒毯子的香烟。“利亚姆吗？我是奥兰多。”他嘴角扬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莱斯刚刚打电话来让我问问，夏洛蒂在不在你那儿，警卫队的其他成员都在找她。”
“上帝啊，奥兰多！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么？！！”利亚姆强忍着怒气，“我们没在一起，你满意了么？”
“啊！太抱歉打扰你了利亚姆，我突然想起来夏洛蒂在哪了，”奥兰多装出一份满带歉意的腔调说，“她刚刚从我的卧室离开，怎么能和你在一起呢。”
奥兰多说完并没有急着挂断电话，而是在等待电话那边的反应。
电话那边一阵寂静，不时地传来一阵呼吸声。随后，电话被挂断了。
奥兰多的这句话让利亚姆的大脑再次清醒起来。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奥兰多想让自己因为一个女人而吃醋。可他真是太天真了。
“金力安？”奥兰多喝着杯中剩余浅黄色的香槟，利亚姆挂断了自己的电话后，他又拨给了金力安。“怎么样了？”
“一切都很顺利。金凯文在我这里，已经和凯瑟琳通过电话，我和她说的名字是‘杰森·麦克法兰’。”
“干得漂亮。”奥兰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金力安不紧不慢地说完这句话后，将电话挂断。
原来当年把金力安转变成吸血鬼的人，就是利亚姆。
就像他把奥兰多也变成吸血鬼一样，利亚姆再次违背金力安的信仰，将他也转变为自己手下的一枚棋子。
虽然金力安十分痛恨自己现在的身份，痛恨利亚姆的所作所为，但他又和奥兰多一样，对此无能为力。既然上帝给了你一次重新生活的机会，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当这两个人重新规划自己的新生活时，自然而然，他们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毁掉当年那个让自己背弃信仰的人。生活里最戏剧性的事情莫过于你发誓要毁掉的人，恰恰就是当初给了你新生命的人。在利亚姆提出让金力安拿自己的好兄弟——金凯文作诱饵的时候，奥兰多看到了一个契机。是时候给自己确立一个盟友了。他利用的正是金力安对自己这个新身份，以及对利亚姆的愤怒。
金力安放下电话后，把金凯文扶到了床上。他并没有将匕首插进金凯文的心脏，只是做个样子给摄像头那边的利亚姆看，实际上他错开了金凯文的心脏。他为金凯文叫来了私人医生，给金凯文进行了简单地包扎。
过了几个小时之后，金凯文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金力安凑上前去递给他一杯水。
“啪”的一声，水杯被金凯文一巴掌打掉，玻璃碎了一地。由于用力过猛，震动了伤口，金凯文胸口一阵巨痛，险些摔倒。幸好金力安及时上前扶了他一把。
“为什么这么做？”金凯文强压自己的怒火，问道。
“凯文，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我想把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诉你，但是我不能，”
金凯文只是愤怒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对峙了将近一分钟，然后金凯文开始翻他的衣服口袋，找他的手机。
“抱歉，凯文，你的手机在我这，”金力安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他，但是他还不能。现在一点点的差错都能让利亚姆起疑心，那么他们的计划就完蛋了。
“你是想把我当囚犯么？”金凯文把头转向一边，他不想再看到金力安那张令他厌恶的脸。
“凯文，”金力安放下了手中的水杯，走到了金凯文面前，“我一定会和你解释一切的，只是现在还不行，”金凯文并没有抬头。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但是你相信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我必须这样做，因为…因为我在玩火，凯文，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金力安使劲儿摇了摇头，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金凯文已经发现了金力安的变化，这个作为血族、情绪激动的金力安和之前那个作为人类、沉默寡言的金力安。
随后金力安离开了，整个弥漫着康乃馨和百合香气的房间中就只剩下金凯文一人。他试着抬起自己的胳膊，可是每挪动一下，胸口就剧痛不止。他放弃了挣扎，放弃了逃脱的欲望，透过那扇狭小的窗子，看着窗外的天空。
奥兰多整理好了自己身上的西装，对着镜子审视自己，脑海里反复思索着自己的计划：
他借利亚姆的手把金凯文变为自己的筹码；而金力安以“杰森·麦克法兰”的名义将凯瑟琳骗到自己的圈套中；虽然他知道警卫队是根本不会任凭他摆布的——这是利亚姆所没有意识到的——但他可以从他们内部一点点的瓦解掉每个人。
任何一个悲剧，往往都是由一个微小的细节引起的。
“怎么了，凯瑟琳？金凯文有消息了么？”夏洛蒂推开门便问。她看见大家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气氛有点凝重。她坐到了莱斯对面。
“你看看这个吧，今天下午刚刚有人发邮件过来的，”凯瑟琳打开了视频。就是今天早些时候在首尔机场金力安领口的摄像头记录下的那一幕。金凯文倒地后，视频播放结束。凯瑟琳关掉了电视。
“谁发过来的？”夏洛蒂觉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那个自称人类高级指挥助理的麦克法兰。
“麦克法兰，”莱斯回答道。
果然是他。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第一不确定这个视频的真伪，第二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麦克法兰到底是谁。”凯瑟琳简单地解释了现状。
“我可以查处这个邮件的来源，以及视频的真伪，不过需要时间。”凯新插话进来。
“麦克法兰此人是真是假只有去问人类的官员了。”张天逸阐释了另一个严峻的问题。
“人类的高官？”每个人都默不作声。他们唯一熟悉的和人类高官有直接接触的人，也就只有那一个。
“不行！我不会再相信她了，”夏洛蒂又点了一根烟，“别和我说你们觉得她还可信，”
莱斯摇了摇头。夏洛蒂很欣慰，至少，在某些情况下，他们两个还是可以心有灵犀的。
“我也不会同意的，”丹尼语气很坚决。看来凯瑟琳被咬伤那件事对他触动很大。
“但她是我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啊！”
“凯瑟琳！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丹尼变得激动起来。
“我怎么不长记性？上次只是个意外，而且和珍妮又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她害你害的还不浅么！你差点就成了僵尸了，看在上帝的份上！”
凯瑟琳和丹尼开始吵了起来。
“如果我们不让珍妮帮我们，我们还能怎么办？直接去那个‘麦克法兰’约定的地方一看究竟？”张天逸要赶紧结束这段无意义的争吵。
“那要是个埋伏呢？”
“那多半是个埋伏，不过我们可以提前做好准备。但是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
“我去找他！”夏洛蒂直截了当地说，“金凯文的事我一定要亲自去，我是不会坐在这里傻等的。”
张天逸又露出了他那种别有深意的笑容。“夏洛，其实除了珍妮·王，还有一个人能帮我们，”
“等等！”莱斯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警卫队，金凯文和你的关系最好，为什么麦克法兰不直接打电话给你而是打给凯瑟琳？”
“但是麦克法兰并不知道这一点啊，”凯新觉得莱斯提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夏洛蒂对此也不以为意，觉得莱斯这次有点过于谨慎了。不过莱斯知道，如果麦克法兰真是人类的高官，这种消息是轻而易举就可以获得的。
除非另有隐情。
莱斯的思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奥兰多脱下了大衣。离得还很远，夏洛蒂就已经在他身上闻到了自己的香水味。
“刚刚莱斯给我打过电话，我想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么？”奥兰多越走越近，夏洛蒂感到有些尴尬和莫名的不安。
“我们刚才在讨论这个问题，”张天逸看了看夏洛蒂，“我们想让夏洛问问你或者利亚姆认不认识一个人类官员，叫‘杰森·麦克法兰’的指挥官助理，”
“没问题，我会去问的。”奥兰多将头转向夏洛蒂，“你要和我一起么？”奥兰多现在的态度和刚刚在他公寓时的完全不一样，夏洛蒂心中窃喜的同时，又隐隐怀有一丝担忧。她面前的这个奥兰多已经不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了，这种变色龙般的态度让夏洛蒂感到既陌生又恐惧。
“所以我们就不去找珍妮了？”凯瑟琳摊开双手，一脸无奈。
“暂时还不需要她，”张天逸冲她耸了耸肩。“不过，如果有必要的话，问问她应该也无妨。”
“你们都一致同意了？宁可去找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也不去问问珍妮？”
毫不相干？夏洛蒂觉得这几个字是对自己的无视。
“夏洛蒂的利亚姆，难道不算自己人么？”莱斯反问凯瑟琳。
夏洛蒂实在难以忍受莱斯的这种嘲讽，她觉得已经没有在这里呆下去的必要了。“奥兰多我们走吧，我们在这里好像不太受欢迎。”临走之前，奥兰多走到莱斯身旁，拍了拍莱斯的肩膀，“如果有什么事情，信得过我的话，就随时打电话。”然后便转身和夏洛一起离开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