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侍寝

雨越下越大，风越吹越有劲，连着暖阁里西侧的小窗一同被吹开，湿气和疾风一股脑涌了进来。

桌案上的宣纸公文四散吹落，宋微踏着莲步走至窗旁，将小窗用力合上，下了扣。而后回身走来，一张张捡起地上的纸页，细细整理后原位放回桌上。

做这些的时候，沈砚辞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雨水打湿了少女的玲珑体，湿答答的纱绢贴在身上，修长窈窕的身段暴露眼前，莹白如玉的肌肤，隐隐散发醉人的芬芳。

“一雁下投天尽处，万山浮动雨来初。”

他没想到，耳边一道柔柔的声音响起。

沈砚辞眼中闪过一丝星芒，不禁皱眉重新审视起宋微来。

“读过书？”

宋微美眸流转，桃红粉腮，娇声道：“是，以前在家中父亲教过几句，略通些皮毛而已，不敢在皇上面前卖弄。”

一颦一蹙间，竟有些媚骨天成的风情。

沈砚辞点点头，颇有兴趣的感叹一句：“宋爱卿教女有方啊。”

方才宋微关窗时，雨水落到了脸颊和鬓发上，湿漉漉的水珠粘在睫毛上，扑扇扑扇的，沈砚辞忍不住伸手过去替她拂掉，宋微见状想躲，可已经来不及了。

拇指轻擦，水滴被他抹去，连同此处的红疹也一同消失。

沈砚辞先是有些吃惊，随后沉下脸色，将沾有颜料的水渍捻在指尖细细摩挲。

“你可知，这是在欺君。”

宋微闻言大骇，瑟缩的跪在地上请罪。

“皇上恕罪……”

沈砚辞对上宋微那小鹿般无措的眼神，眼睛里蓄满泪水，朦朦胧胧的水雾氤氲在他面前。

“为何不想侍寝？”

宋微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泪水将小脸上的红斑晕的七七八八，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皇，皇上……嫔妾只是……”

她说起话来带着明显的呜咽，一句话断断续续，想来应当是害怕极了。

沈砚辞软了脾性，头一次有了很大的耐心：“朕又不是洪水猛兽，若有什么委屈，你说来，朕自会替你做主。”

“嫔妾没有什么委屈，只是害怕……”

男人总是会怜香惜玉的，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取决于对方哭的如何，哭的美丑。

怎么哭，以什么角度去哭，眼泪什么时候该流下，说话时以什么腔调才会惹人怜爱，凡此种种，裴宁早在背后练了无数次。

“别哭了。”他无奈的俯下身，几近温柔的替她拭去眼泪，“告诉朕，你害怕什么？”

宋微深吸几口气，极力把情绪稳定下来，这才半推半就的开口：“嫔妾害怕得您眷顾，会引来祸端。”

沈砚辞歪头不解：“旁人巴不得盛宠优渥，你却是为何？”

“嫔妾出身不济，从小失了姨娘，一直养在嫡母手下过活。嫡母雷厉风行，经常将得父亲宠爱的小妾们活活打死……”

说到后半句，她忍不住瑟缩一下，沈砚辞看在眼里，起身将她抱在怀中。

“进了宫，你就是朕的女人，不会有人对你出言不逊，更不会有人敢随意为难你。听懂了吗？”

沈砚辞声音温柔，寝衣上的熏香阵阵扑鼻，宋微依偎在他肩上，泪水打湿了一片。

他心里想着，这丫头美则美矣，却是个憨傻的，轻易将家里的溴事说出来，难道就不怕自己对她父亲有什么不满，从而获罪满门吗？

可随即却轻轻一笑，在这宫里，从小到大见了不少尔虞我诈，上至官员下至妃嫔，哪一个不是满怀心思，各怀鬼胎，宋微这份“实在”偏偏正中他下怀。

若是宫里有一片温柔乡能让他卸下防备和伪装，倒也是极好的。

“您笑什么？”

宋微抬起头来懵懂的盯着他，红疹被冲淡，露出原先细腻白净的脸蛋儿，更显得明艳俏丽，摄人心魂。

“没什么。去洗把脸吧，看你现在哭成的小花猫样。”沈砚辞忍俊不禁，像哄孩子一样摸了摸宋微柔软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