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宫
第一章
寒冷的冬日夜晚，天启王朝后宫一处破败之地，回响着女子痛苦的嘶叫声。
偶尔有宫人从这破败的宫苑外经过，听着这惨叫声，也都是恍如未闻，反而加快了脚步。一位小宫女似是实在于心不
忍，提着灯上前去，却被身旁的宫女一把拉了回来。
“干吗那你！那冷宫里的沁妃可是得罪了皇后的！这宫里上上下下谁敢帮她！”宫女压低了声音，四处看着，生怕有人发现二人的动作。”
“可······沁妃娘娘也太可怜了······听这声音怕是要生了，她还怀着龙种呢······”另一位宫女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眉宇间透出了隐隐的担心，“之前沁妃娘娘还帮过我呢，这······”
“这怪也只能怪沁妃娘娘自己，给皇后娘娘下毒······若不是她怀着龙种，怕都是要赐死······”宫女神色转了转，轻叹了一声，
“咱们快走吧，这一切都要看沁妃娘娘自己的造化了·······”
宫女虽有些担心，最后也只是轻叹了一声，快步离开了这人迹罕至的宫苑。
惨叫声混合着冬日的寒风，竟有些如同鬼魅，宫人人人自危，偌大的皇宫内，倒只有朝阳宫内歌舞升平。
“皇后娘娘，沁妃那个贱人的侍卫王默求见，说沁妃要生了。”
宫女低眉顺眼的快步走向半卧在软塌上雍容华贵的女子，福了福身子，轻声道。
皇后张寄柔微微抬了抬眼，美艳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倒是语气间多了几分不耐烦：“王默？沁妃的那条哈巴狗？”
“回皇后娘娘的话，正是。”
“皇上知道沁妃要生了么？”
“知道，但圣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也没叫稳婆。”
张寄柔轻笑：“皇上这是对沁妃彻底死心了啊······不用管王默，皇上都不管的事，我管它作甚，晾着他吧。”
皇后的朝阳宫外，跪着一位头发散乱，浑身破烂不成人样的侍卫。
“求皇后娘娘救救沁妃娘娘吧！”侍卫王默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一下一下的磕着头，额头已是血肉模糊。
他祈求着，哀求着，却是无人问津。
此时的他，眉宇间早已没有了尚书之子的傲气，只剩下了哀求，绝望。
奴骨，便是为奴。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皇后张寄柔才出了朝阳宫。
她由宫女搀扶着，居高临下的捏起王默的下巴，看着他那张因磕头而血肉模糊的脸。
“王默，你真的是条狗。”
王默的眼神有些空洞：“求皇后娘娘······救救沁妃······”
“不——可——能——”张寄柔朱唇轻笑，一把撇开了王默的脸，道：“你的脸确实生的好看，本宫少时也是喜欢，可惜现在毁了······不过，”话锋一转，张寄柔脸上已满是轻蔑，“我不会因为你救沁妃的，你赶紧滚吧，沁妃现在···说不定已经不行了呢······”
破败阴暗的冷宫内，一位清冷魅人的美人昏死在地上，身下是大片的殷红，和一个满身是血，啼哭不止的婴儿。
“娘娘！娘娘！”疯子似的侍卫王默疯跑进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却也顾不上，手脚并用地爬向了地上的沁妃。
摸了摸沁妃的脉息还在，王默忙将她扶起来，掐向沁妃的人中。
怀中之人悠悠转醒，清亮的眸子看向男人血肉模糊的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勉强的笑，七夕微弱道：“王默···我···当是快不行了···”
“娘娘不许胡说！”王默一急，眼泪夺眶而出。
“你听我说···”沁妃留下了两行清泪，脸上全然是痛苦之色，“你告诉皇上，我没给皇后下毒，我没有···”
“好好，我告诉，你别急···”王默拭去沁妃脸上的泪，慌道。
“咳咳···还有，抚养我的孩子长大··保护···他。”话音未落，怀中的人一脸不甘，却又似蝴蝶一般飞逝，闭上了双眼。
王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怀中双眼紧闭，全无脉息的清丽女子，先是不敢置信，随后仰天长啸。
宫史里全然没有记载沁妃的死亡，王默只是偷偷将沁妃裹在了一张凉席内，埋在了埋在了冷宫后面的一棵桂花树下。
后来王默抱着沁妃的儿子七皇子在皇帝的朱雀宫外跪了一天一夜，为求皇上为七皇子赐名。但皇上从未理过，自那以后，便无人敢为七皇子起名。皇上都不管的皇子，本就是废人一个。
自那之后，王默便在冷宫中抚养起了七皇子，授他读书，习武。而宫人提起沁妃之子，也都是没名没姓的“七皇子”。
天启王朝文帝十九年，宫中大肆对外招收宫女太监，一些穷苦人家便将自己刚满十岁岁的孩子都送进了宫，只为换那五两银子。
沈桃就是那些可怜孩子之一，刚满了十岁就要被送进宫。
“姩姩啊，你爹刚死，咱家实在没有什么钱，为了供你哥哥念书，只能把你送进宫了啊。”
七岁的沈桃懵懵懂懂，不大明白娘亲的话是什么意思，倒是听邻里邻居讲过，宫里······是个“很厉害”的地方。
此时的沈桃正排着队进入到宫女的住处。因为年纪小，所以分配给沈桃的活儿倒是蛮轻松，就是给宁慈宫里的花浇浇水。
“你呀，偶尔偷个小懒也没关系，这些其实都是园丁的活儿。”跟她同屋的大姐姐采冬怜爱地捏了捏沈桃瘦削的脸颊，眉宇间满是疼惜：“这么小就被送进了宫，真是可怜······”
在沈桃的记忆里，那段时间是秋天，宫中落叶漫天飞舞，样式有些好看。红色的宫墙也很高，一抬头也总是会遮住自己一半的天。
后来到了冬天，日子就不怎么美妙了。
那年的冬天很冷，犯了寒灾。宫中除了贵人们，宫女太监都吃不饱穿不暖，而沈桃年纪小，自然就成了被欺凌的对象。
年纪大一些的宫女常常抢沈桃的吃食，每次采冬都会努力保护沈桃，可势单力薄，采冬往往都是被她们气哭，抱着沈桃瘦弱的肩膀泣不成声。
“采冬姐姐···你抱疼我了···”
沈桃灵动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松开了她，眼角还挂着泪的采冬，懵懂道：“没关系的姐姐，我不饿。”
采冬看着懂事的让人心疼的沈桃，哭得更凶了。
那日沈桃为了吃食不被别的宫女们抢，自己偷偷去了一处僻静的宫苑。
“哇···哇哇啊···”一阵阵哭声在角落里响起，沈桃有些害怕，人烟这么稀少的地方，这···莫不是有鬼？
沈桃壮着胆子向前走，一抬眼——原来是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太监。
沈桃自此就认识了小太监元忠。
元忠是个脑子笨的，被人抢了吃食，一个人找了个地方饿的偷偷哭。
“哎呀你别哭了！”沈桃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半块饼，咬咬牙撕成了两半：“诺，分你一半。”
男孩颤颤巍巍地接过了半张饼，含着泪的眼里有些发怔。
“好啦，以后的吃食我都分你一半。”沈桃拍了拍自己宫服上的灰，拉起了元忠，眼睛弯成了月牙，好看的笑像是有什么魔力，“要不咱们去前面那里吃吧，那里有太阳，这里太冷了······”
深冬的太阳也不怎么温暖，但元忠却觉得自己身上暖洋洋的。
他在这寒冷的，没有烟火气的深宫，找到了依靠。